从阿克塞县城到哈尔腾牧区,采访车颠簸了约3个小时。穿大漠,越戈壁,翻山岭,涉溪流,终于,无垠的草原牧场豁然眼前。
未到时,已听人说起祖力哈甫医生。都说他是个热心肠,性子爽朗。
他戴着皮帽子和防风镜,脖子上围着面巾,身着军绿色上衣,宽大的黑裤腿利落地束进结实的皮靴。这身“标配”下,包裹着祖医生魁梧而充满活力的身躯,更包裹着一副滚烫的热心肠。
牧民星散于广袤草原。每次入户巡诊,祖医生总是孤身一人,骑着摩托车,穿越茫茫沙海戈壁,寻向牧民放牧的草场,颇有几分千里走单骑的侠气。他自嘲是“爱吃风干羊肉的狼”,是“草原上的光头强”。
问起当初为何留下,他说,是奶奶的一句话。毕业那年,父母相继过世,家里只剩年逾古稀的奶奶。他学成归来,奶奶对他说:“孩子,牧区缺医少药,你学了本事,就该留在草原上,给乡亲们看看病。这是你的本分。”
奶奶的话让年轻的祖力哈甫内心挣扎。城里的优渥条件,谁不向往?但最终,他选择了留下,选择了草原。初入牧区,一次就要备足半月口粮。物资匮乏的年代,他骑着马,驮着沉甸甸一大袋土豆,走向牧区简陋的卫生点。一日三餐除了土豆,还是土豆。早上是土豆疙瘩,中午是土豆丝;今日炒,明日煮,后天烤……单调的滋味里,动摇与放弃的念头也曾闪过。可一想起奶奶说的“这是本分”,也就接着做下去了。
三十年来,祖医生的足迹踏遍了哈尔腾的每一片牧区。牧草青了又黄,牛羊随着季节迁徙,牧民和牛羊的足迹延伸到哪里,祖医生看病助人的身影就出现在哪里。日久天长,他感觉自己已深深扎根于此,成了“草原的儿子”。
信念这东西,日子长了,便渗进了骨血里。从骑马到骑摩托,草原上的一草一木,他都熟稔。这里的每一户牧民,都把他当亲人。除了看病,他帮着接生羊羔,这家忙完赶下家,出诊一趟,少说也得十天半月。
祖力哈甫常说,草原上的人很淳厚。在草原上生活工作,是他感觉最美的事。“城里头,干啥都要钱。草原上不一样。你遇见了牧民,饿了渴了,他们会立刻为你摆上羊肉奶茶,管饱管够。在这儿,向牧民借一百块钱,可能没有;但你要一只羊,只要他有,绝不含糊。”他说得平淡,却透着真诚。
入户巡诊,天黑借宿是常事。行至何处,暮色四合,他把马或摩托车往毡房边一靠。
在草原待久了,祖医生哪儿也不愿去。年岁渐长,领导曾劝他回城,让年轻人接班。他却总是摇头:“这儿是我的家乡,我离不了它,离不了家乡的兄弟姊妹。这儿埋着先人,淌着小河,跑着牛羊。草原就是我的根……”
“黄羊不上山,青羊不下山。”像黄羊守着戈壁,青羊守着山崖,祖力哈甫医生把他最好的岁月交给草原,守着牧场上生生不息的人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