端午临近,儿时端午节画面在脑海中徐徐展开……
我的故乡叫太平村,那是个藏在大山深处的小村子,离县城七十多公里远。那时候,父亲在县城工作,母亲独自挑起生活的重担,带着我们兄妹四人在乡下坚守。家中劳动力匮乏,如遇上收成欠佳的年景,日子总是过得紧巴巴,青稞面馒头成了每日果腹的主食。粗糙的口感、单调的味道,让我们对能改善生活的端午节充满了期盼。
终于,端午节就像黑夜里的一束光,照亮了我们的生活。尽管生活的车轮无情地碾压着母亲的脊背,但她那颗细腻而温暖的心从未改变。母亲总是拿出平日里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鸡蛋,掺上从自家地里挖来的鲜嫩韭菜,不一会儿,香喷喷、黄澄澄的韭菜盒子便出炉了,那扑鼻的香气,仿佛能驱散所有阴霾。平日难得一见的白面,也在母亲勤劳的手中,变成了几个又大又圆的馒头,那白白胖胖的模样,仿佛在向我们诉说着生活的美好期许,它们是母亲给予我们兄妹四人最珍贵的礼物。
端午节一大早,母亲就和邻居家的大姨大婶们,到山里拾柴火。她们的身影在晨曦中渐行渐远,宛如一幅朦胧的水墨画。拾完柴火,她们还会去大山深处那个神秘而幽静的地方——滴水崖。据说,那里长着一种神奇的香草,带着自然的灵气与芬芳。她们穿梭在山林间,小心翼翼地采摘着香草,如同采摘着生活中的点点希望。回来后,母亲便将香草精心制作成荷包,分给我们兄妹几个。那一个个荷包,承载着母亲满满的爱意与祝福。
当夜幕落下,煤油灯昏黄的光为简陋的屋子蒙上了一层温馨模糊的面纱。母亲轻轻地打开出嫁时陪嫁给她的木制箱,从里面翻找出一些花花绿绿的绸缎碎片。母亲认真地比划着,眼神中透着专注与慈爱,她细心地裁剪,每一刀都饱含着对我们浓浓的爱意。接着,她拿起针线,开始缝制各式各样的香包。每一针、每一线,都像在编织着我们童年的美梦。香包缝好后,仅留下一个小口,母亲先填入一些柔软的棉花,再将采来的香草放入,仿佛是将大自然的芬芳与母亲的爱一同封存。最后,用五色细线做成穗子,一个精致好看、散发着淡淡清香的香包便做成了。
我们兄妹四人静静地围坐在炕桌旁,睁大眼睛注视着母亲,生怕发出声响惊扰了这份静谧,也害怕母亲会不小心刺伤已布满老茧的手。我虽为男孩子,却对香包情有独钟,每次都迫不及待地抢几个自己心仪的香包。夜晚,躺在温暖的被窝里,闻着那丝丝缕缕的清香,仿佛所有的美好都围绕在身边,在这份香甜中,我总能甜甜地入睡。
端午节当天,阳光如金色的丝线,洒在小山村的每个角落。我和小伙伴们像一群欢快的小鹿,戴着母亲制作的香包,向着远处的大山奔去。一路上,欢声笑语回荡在山间,仿佛要将整个山谷唤醒。我们要去采摘那漫山遍野盛开的杜鹃花,那娇艳欲滴的花朵,宛如天边的彩霞,又似少女羞涩的脸庞。当我们满载而归,母亲便会将采摘回来的杜鹃花,精心插满门里门外。一时间,整个屋子仿佛变成了花的海洋,香气四溢。那时的村子里,家家户户皆是如此,远远望去,所有的房屋都被繁花簇拥,宛如童话中的世界,处处洋溢着美满吉祥的气息。
时光的车轮匆匆驶过,一晃40年的岁月悄然流逝。儿时那段温饱不济的日子,如同褪色的照片,渐渐淡出了我的记忆。如今的端午,餐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、佳肴琼酿。然而,这些丰富的美食,却再也吃不出童年时那简单而纯粹的味道。那份味道,是母亲的爱、是故乡的情,是童年的无忧与快乐。我常常在心底渴望,渴望能再回一次故乡,再踏上那片熟悉的土地,再去采摘一次漫山的杜鹃花,去重温一番儿时那如梦如幻的快乐时光……
作者:刘建洲