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杨蕴伟
我的地理老师慈祥和蔼,身材高大厚实,短发多一半是白的。他站在讲台上转过身去,随手用粉笔在黑板上画出一个大大的极其标准的圆,然后随着他的讲述,在圆里面逐渐添画上陆地海洋。感觉整个地球都在他的脑子里装着。
讲到幼发拉底河,老师特意说到一种叫蜜枣的食物,说那东西又叫伊拉克蜜枣,一种棕榈科植物的果实,是伊拉克重要的出口产品。
有一份资料说,甚至在公元前1776年颁布的《汉谟拉比法典》里,都有砍掉一棵蜜枣树要罚半个银币的规定。那是距今接近4000年前的金额,换成今天,估计得是一大疙瘩钱。
当时的同学,都知道蜜枣,但是知道这东西的来龙去脉的人,大概不多。
少年时见到的蜜枣像是用糖渍过的,甜得很,很多颗挤压得歪头扯耳黏结在一起,拿下一颗,糖会黏到手上。后来才知道这种果子根本不用糖渍,它的干果本身含糖量就高达百分之八十,已经是一个糖蛋蛋。
有一段时间,蜜枣在市场上消失了。有一年我去海南,偶然看到一棵像椰子树的树上有一块小牌子写着“椰枣”,马上明白这就是老师讲过的结蜜枣的树,不由大喜,还认真看了一阵——好东西,唐代就引种到中国了,甜过好多中国人的嘴。
椰枣树、槟榔树、椰子树、油棕,同属棕榈科,都高高大大,长大型羽状复叶,不熟悉它们的人不容易分清。
近几年,酒泉超市的干果柜台那里又开始偶见蜜枣。年纪小的人看着眼生,年纪大点的人看着眼熟。因为唤起了记忆买了的人,自己吃之外,还推荐给家人吃,可能同时少不了讲一讲自己的甜嘴往事。时间过去了没有多久,我们的口舌已经不太愿意接受蜜枣的高糖——太、太、太、太甜了。
1970年前后出生的酒泉人,味觉记忆里的另外一个甜蜜点可能是江米条。
江米条是用糯米粉做的,用油炸过,挂过糖浆,买一袋回家哄娃娃成本低,收效快而持久。从这一点看,食物不富足是有好处的,一点点支出就能让孩子们高兴很长时间,至今还把那点甜美记在心里。到了美食丰足的时候,好东西能简单获得,对一点好滋味的欣喜满足,不知不觉间已经稀薄而短暂。
应该是因为配方和工艺不同,上一次和这一次买来的江米条口感味道往往不尽一致。我比较喜欢的一种似乎加了豆面,提高了酥松感。另外吃过一种,明显减少了工序,江米糊也调稀了,里面满是大大小小的空腔,咬一口下去既僵且硬,扫兴得很。
蜜枣和糯米,都不是酒泉出产。酒泉人能尝到它们的滋味,是得了物流的好处。人和物的流动,与人类的出现同时。酒泉处在丝绸之路中段,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对中原、江南还有地中海、红海沿岸甚至大西洋东岸的物产的认识,可能比我们知道的要早得多。